01
电梯门开的时候,李希侃看了眼里面的人,第一反应想拔腿就跑。
奈何双腿不听使唤,死死黏在原地,怎么也挪不动。
——是毕雯珺。
进退两难之际。电梯内的人率先有了动作,毕雯珺伸手按着电梯,冲李希侃抬了抬下巴算是打招呼,出口带着笑音:“怎么?不敢进来?”
李希侃没答话,想到周一早晨迟到的罪名确实有点大,索性一咬牙,抬脚进了电梯。
“23楼?”
“嗯。”李希侃点头,朝电梯角落挪了几步,“谢谢。”
觉察到身边人没了动静,李希侃心里好奇,终究忍不住偷偷抬头瞟过去,就见毕雯珺像是预料到李希侃会抬头看他一般,迅速伸手就开始松领带,接着解开黑色衬衣领口,拉扯几下后白净的锁骨便坦露出来,点点红痕格外醒目。
李希侃脸刷的红了,讲话也开始结巴:“你……电梯……有监控的!”
“哎。”毕雯珺像是有些失望,一边整理衣服,一边开口道:“你这么喜欢咬人,我以为你会喜欢你自己的杰作。”
“我……”
李希侃正欲开口,电梯突然停住不动了,诡异的安静,接着一阵异样的晃动之后,开始急速降落,还未待李希侃反应过来,毕雯珺便迅速的一把揽过李希侃,将人拉着背倚电梯,出声安慰道:“别怕。”
好在电梯降落到7层的时候便停了下来,楼层指示灯闪烁了几下,灭了。
四下安静。
紧急电话那里随之发出阵阵杂音,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人焦急的询问:“……2号梯有人吗?收到请回复……2号梯……”
毕雯珺拍了拍李希侃的肩膀,扶着他站好:“电梯故障,别担心。”
说完朝前走了几步,贴近紧急电话说道:“您好,2号梯停在7楼了,里面有两个人,麻烦尽快解决一下。”
“……”紧急电话滋滋响了几声,有保安答话:“收到,马上派人过来。”
李希侃站在原地,因着刚刚的波动还心有余悸。
盯着毕雯珺的背影,没来由觉得安心。想来这个周一并没有那么糟糕。
“怎么?吓到了?”毕雯珺问。
李希侃摇头,下意识就想往旁边挪,又被毕雯珺拉了回来。
两人挨得近,可以闻到毕雯珺身上淡淡的清香,这香味很容易就让人想到意乱情迷的夜晚,脑海里画面一闪而过,李希侃便听到毕雯珺轻笑了一声。
“你还真是,下了床就不认人。”
02
昨天是周日。
李希侃忙完项目后回家准备休息,刚到家便接到领导电话,说是临时有一个酒会,通知李希侃务必到场。拿人钱财就得为人效命,李希侃从衣柜里找出一套深色西装,好一通拾掇之后方才出门赴宴。
到了酒会现场。
李希侃转了一圈,和相识的人打完招呼,准备寻一杯酒,喝完走人。
好不容易躲过一堆交换名片的商业人士,总算在角落桌上看到最后仅剩的几杯香槟,抬手正准备拿,结果半路上就被人截了胡。
顺着手看过去,酒会橙黄的灯光下,来人黑色衬衣袖口下的手腕,白净得有些晃眼,骨节分明的手指映衬着金色的液体显得越发的好看。
是毕雯珺。
大概是英雄所见略同。
毕雯珺显然对这场无意义的酒会也是厌烦得慌,整张脸毫无表情,黑色衬衣加黑色西裤,整个人笼罩在独属自身的气场中,杯中酒一饮而尽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面前有人正盯着自己。
”你是?“
“23楼企划部的。”李希侃开口答。
毕雯珺点头,手指无意识的点着杯壁,将面前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,视线在对方西裤下露出的一小截脚踝那里停顿,尔后抬头便笑了:“我是毕雯珺。”
“李希侃。”李希侃报了名字,抬手握住毕雯珺伸过来的手。就在他准备照惯例说点其他客套话拉近同事友谊的时候,手心异样的触感让他怔了一下。
然而毕雯珺只是默默收回手,面色仍旧是毫无波澜。
只是眼神死死盯着李希侃,像是在等答复。
李希侃沉默的立在那里,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,心底涌上一股海啸。
收回的手心里,赫然是一张房卡。
目的显而易见。
许是等的有些久,见李希侃没给反应,毕雯珺起身拍了拍李希侃的肩膀。
“我走了,等你来。”
03
虽然两人在进行自我介绍。
但是,其实这不是李希侃第一次见到毕雯珺。
初遇那天是公司去年的年会,彼时李希侃作为新员工刚刚拿到转正通知书,便被人事小姐姐威逼利诱着报名了年会集体舞蹈。
拿到节目通知单的时候,李希侃白眼都快翻上天了。
整个项目组的同事一起跳《感恩的心》。
经过多次私下里的练习,再加上公司组织的集体排练,这个节目终于是被整的像模像样了。
负责人甚至还专门要了各组员的尺码,租借了清一色的白衬衣加黑裤子。
演出当天,虽然大厅里暖气开的很足,李希侃甚至还在白衬衣里面套了件短袖,仍旧是冻得直打喷嚏。好在离上场还有一些时间,李希侃绕到服装室准备找一件大衣披上。
兜兜转转几圈,服装室没找到,反倒是听到某个地方传来熟悉的钢琴声。
循声过去,推开门,李希侃便怔住了。
毕雯珺那天穿着和李希侃一样的白色衬衣、黑色裤子,领口工整的系着领结,端正的坐在钢琴后方,精致的五官在白色灯光下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,浓密的眉毛微微向上扬起,英挺的鼻梁下,双唇轻轻吟唱着。
如果一见钟情需要解释理由,那么此刻的毕雯珺,就是最好的理由。
悠扬的琴声徐徐散开,充盈着世界的每一处空间。
像是身处花园,一朵朵耀目的玫瑰次第盛开。
直到一曲终了,李希侃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,这弹的不是《感恩的心》吗?
这首歌原来这么好听的吗?
演出的时候,李希侃才知道,毕雯珺是被临时拉过来撑场面的,毕竟一群大老爷们跳《感恩的心》完全没什么看点,必须得加一个弹钢琴的帅哥。
年会演出完毕,主持人激动的拉着公司领导号召大家一起开启振奋人心的抽奖环节,想到自己从小到大猜拳一次没赢过的运气,李希侃果断选择放弃,起身出门准备继续寻找外套。
推开服装室门的时候,眼前高大的白色身影晃的李希侃差点没站稳。
定睛一看,钢琴帅哥正解着衬衣扣子,看李希侃进来,毫无意外:“找衣服穿?”
“嗯。”李希侃点头,走到后面去翻自己留在这里的外套。
身后响起阵阵布料摩擦的声音。
然后是拉链的声音。
然后是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。
然后是关门的声音。
李希侃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,回头,身后空无一人。
04
李希侃几口喝完杯中的酒。
手中的房卡在手指间无意义的翻动着,房号1102。
会场中心像是来了什么大人物,人群一阵喧闹,李希侃无意识的抬头望了望,尔后收回视线,继续盯着手中的房卡。
许久。
李希侃端起面前最后一杯酒,一饮而尽。
出了大厅,人群喧嚣声渐渐远去,李希侃立在电梯前,细风吹过,后知后觉的发现有点头晕。
醉了也好。他在心里这样想。
05
其实李希侃想过,如何向毕雯珺表白。
从公司的通讯册里找到了毕雯珺的电话,在公司微信群里找到了毕雯珺的微信,在公司的QQ群里找到了毕雯珺的QQ。
从每一个可能搜集到相关信息的渠道,收藏这个人的,一点一滴。
掌握这个人的上班作息,甚至悄悄掐时间坐同一班地铁。
外卖也能点同份。
有时候,李希侃甚至觉得自己像一个特工。
四月份的时候,李希侃生日。
公司今年按照十二星座把全公司的人划分成了十二个派系。
李希侃被分在四月份的白羊座内。
生日会筹备前夕,人事小姐姐叮嘱生日的大家伙,一人发一张各自的照片,预备打印出来作为生日会的照片墙。李希侃在相册里翻了翻,想了想,还是发了一张自认为帅气的硬照。
生日会当天,公司没事的人都去大会议室参加了。
李希侃和众寿星一起,切蛋糕,玩游戏。
直到最后领了礼物,大家收工走人的时候,仍旧没看到毕雯珺。
李希侃从餐桌上拿了一块蛋糕,准备悄悄给毕雯珺送过去。
路过照片墙的时候,看到有人在取照片。
“这照片可以拿走吗?”李希侃问。
“对啊,生日会结束了就可以拿走了。”有同事答。
李希侃四处搜寻了一番,公司白羊座还挺多,长方形的照片墙被贴的满满当当,李希侃正感慨,视线来回转了好几圈,才发现没有找到自己那张帅气的照片。
“???”
会不会落在地上了?李希侃这样想着,把整个会议室找了个遍也没找到。
眼看人渐渐散了,李希侃也不好久留,只得端着蛋糕出了门。
进电梯上了28楼。
毕雯珺所在的办公区人通常挺少的,多半都在外面洽谈业务,要不然李希侃也不敢端着一块蛋糕正大光明的送进来。
放下蛋糕,李希侃准备走。
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眼熟的东西。
李希侃四下看了看,见没人注意到自己,手悄悄的移到毕雯珺的办公桌,从笔记本内把露出一角的相片扯了出来。
很意外。
是照片墙上李希侃的那张照片。
06
负责抢修电梯的保安,说着马上派人解决。
结果李希侃和毕雯珺在电梯内僵持了许久,也没见人过来。
狭小的空间内,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了一会儿,毕雯珺看李希侃移开视线,忽然笑了:“你在躲我?”
李希侃安静的倚着电梯箱壁,并不接话。
毕雯珺今天仍旧是穿了黑色衬衣和黑色西裤,整个人被黑色衬托的越发修长。
但是李希侃清楚,毕雯珺是换了衣服的。
这身衣服和昨晚的不是同一套。
一夜风雨过去。
李希侃醒来的时候,毕雯珺正躺在身侧睡的很熟。褪去日常毫无表情的冷峻,睡梦中的毕雯珺像是卸下了所有伪装的婴儿一般,静静的躺在那里,让人忍不住想要珍藏。
床头灯暖黄色的光线照得人心神摇曳。
李希侃伸手,想要碰一碰身侧人。
手指在即将接触的时刻停住。睡梦中的人像是感知到身边人的动作一般,抬手无意识的挠了挠头发,尔后将胳膊枕在脑后,方继续沉沉睡去。
黑夜寂静无声。
过往种种如同月光一般,沿着窗沿爬进屋内,洒满房间。
李希侃轻声下床,穿好衣服出门,回家。
翌日。
毕雯珺醒来的时候,已是早晨。下意识眯起眼躲避着刺眼的光线,伸手往边上摸索,却是空无一人。毕雯珺缓缓坐起身,耳边喘息声的记忆如同电影倒带一般匆匆穿过。
溜得真快啊。
就像之前一样。
那天是李希侃的生日,毕雯珺从项目上匆匆赶回公司的时候,生日宴早就结束了,大部分人也已经下班。
抱着也许在加班的想法。
毕雯珺拿着买好的礼物,直奔23楼,然而李希侃早就溜得不见踪影。
回到办公桌的时候,桌上放着一块蛋糕。
把蛋糕移开,拿起桌上的笔记本,翻开来,一张相片便露了出来。
“就不能老实等我回来吗?”毕雯珺喃喃道。
07
电梯突然晃动起来,两人均是一惊。
接着就听到有人声从上方传过来:“里面有人吗?听到回个话。”
“有人,这里有两个人。”毕雯珺高声应着,待电梯平稳下来后,缓慢踱步靠了过来,一把拉住李希侃的手:“你别不理我。”
李希侃仍旧是不回话,视线却紧紧落在毕雯珺脸上。
像是在寻找某些证明。
保安鼓捣了好一阵之后,说没什么大问题,待会电梯会直接降到1层,让两人放心。
“你看吧,我就说没事。”
“你不怕吗?”李希侃突然开口问道。
毕雯珺望着李希侃,像是安心了一般,唇边漾起一抹浅笑:“肯理我了?”
见李希侃没答话,毕雯珺继续说道:“其实你生日那天,我准备送你礼物。”
“我到公司的时候,你已经走了。”
“我想给你打电话,又担心你不认识我,我不知道怎么自我介绍。”
“……”
电梯开始缓慢下降。
李希侃盯着毕雯珺,胸腔里像是隐藏着另一个世界,时间的齿轮开始疯狂转动,很多琐碎的记忆碎片重组合成,拼凑出另一部电影。
原来从始至终。
这并不是独属于李希侃的独角戏,毕雯珺早就深陷其中。
“说我是《感恩的心》上弹钢琴的,还是说我是28楼那个穿黑衣服的,又或者说总来23楼打印的那个……我觉得,你应该都没有什么印象。”
“所以啊……”
毕雯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。
两人目光相对。
电梯稳稳的落在1楼,“叮”的一声门开了。
好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凑了过来,满脸担忧:“没事吧没事吧?啊?”
毕雯珺笑着和工作人员握手:“没事,谢谢。“
“不用谢不用谢,这是我们工作失职,还请原谅。”
两人一前一后。
朝另外的电梯走去。
像是很久以前经历过的画面得以重现。很多时候,他们就是这样,一个在前,一个在后。
各怀心事。
等待着时间的某一个拐点。
李希侃停在电梯门口,仰起脸的时候,全是忍不住的笑意:“你要送我什么礼物?”
“嗯?”
“生日礼物。”
“哦。”毕雯珺了然的点点头,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纸盒递了过去。
“可以拆吗?”
“可以。”
浅蓝色的包装纸撕开,里面是一个棕色的礼物盒。
打开来,银色的光线晃了晃,有些扎眼。
是一对银色的戒指。
——END——